這是個有趣的問題。
今天有六節解剖實驗,照往例,進了一東實習室之後換上實驗衣拿出手套和口罩,然後開始默禱一分鐘。
沒有人說過默禱時該做什麼。
為大體老師祈福嗎?我在默禱時背過唯一記得的宗教文字,閉著眼睛默念心經到「受想行識亦復如是」,下面全忘光了,會不由自主的想接知所先後則近道矣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之類的句子。
試過做些普通的祈禱,May god bring peace in everyone of us.不過這也很奇怪,怎麼想都不應該是這個樣子。
沒睡飽的時候就只是閉目養神,有能力的時候就在腦海裡先想想今天要開的部分該看見什麼,或者是想想大體老師為何會在那兒,或是如果他看得見我們在學習的,在實行的這些動作,會有什麼想法。
我想最後這個才是默禱儀式想做的,讓你想起他是個人,或曾是個可以跟你面對面的人。讓你想起大體老師如何讓你擺脫像那些很久以前的醫學生一樣的盜墓行為。讓你長懷感念,一個極為動聽但是極為虛幻的詞彙。
當我拿起解剖刀輕輕扯起一片皮膚時,無論在默禱時想到的心經或是大體老師的行誼,此時也遺忘的差不多了,注意力全放在下刀的深度、牽連的組織、該見到而此刻還深埋在下層的結構上。心態大致上與我拿著離心管面對試劑架時相同。
啟用儀式,白布掀開的那一瞬間是震撼:人會老化、會生病、會死去-而且這些事情會發生在你的面前一公尺處讓你無法光是用文字或是模糊的回憶蒙混過關。
但是解剖實習,一週三天的週期性活動,生理學告訴我們刺激會被適應,初次看到死亡強悍著現身也只能有那麼一次,因此啟用儀式時老師們對學生說的話是美好的也是漂渺的:感謝這件事究竟是一次性的或是永久性的呢?
這是角色的衝突:
人、實習動刀的對象
老師、帶著小孩的父親
追求的對象、朋友的女朋友
有些角色可以整合,但是總有一些本身就有所衝突的角色。
保持最大限度的尊重,終究心存虔敬的程度只能大於面對試管、兔子和老鼠而小於面前的受試者。
啟用儀式究竟辦給誰?想傳達什麼,又想做到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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